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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詩詞原文、鑒賞1
原文: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關中昔喪亂,兄弟遭殺戮。
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
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
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
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
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韻譯:
有一個美艷絕代的佳人,隱居在僻靜的深山野谷。
她說:“我是良家的女子,零落漂泊才與草木依附。
想當年長安喪亂的時候,兄弟遭到了殘酷的殺戮。
官高顯赫又有什么用呢?不得收養我這至親骨肉。
世情本來就是厭惡衰落,萬事象隨風抖動的蠟燭。
沒想到夫婿是個輕薄兒,又娶了美顏如玉的新婦。
合歡花朝舒昏合有時節,鴛鴦鳥雌雄交頸不獨宿。
朝朝暮暮只與新人調笑,那管我這個舊人悲哭?
在山的泉水清澈又透明,出山的泉水就要渾濁濁。
變賣首飾的侍女剛回來,牽拉蘿藤修補著破茅屋。
摘來野花不愛插頭打扮,采來的柏子滿滿一大掬。
天氣寒冷美人衣衫單薄,夕陽下她倚著長長青竹。
【賞析】
詩的主人公是一個戰亂時被遺棄的女子。在中國古典文學的人物畫廊中,這是一個獨特而鮮明的女性形象。
詩一開頭,便引出這位幽居空谷的絕代佳人,接著以“自云”領起,由佳人訴說自己的身世遭遇。她說自己出身于高門府第,但生不逢時,趕上了社會動亂;兄弟雖官居高位,但慘死于亂軍之中,連尸骨也無法收葬。在這人情世態隨著權勢轉移而冷暖炎涼的社會里,命運對于不幸者格外冷酷。由于娘家人亡勢去,輕薄的夫婿無情地拋棄了她,在她的痛哭聲中與新人尋歡作樂去了。社會的、家庭的、個人的災難紛至沓來,統統降臨到這個弱女子頭上。女主人公的長篇獨白,邊敘述,邊議論,傾訴個人的不幸,慨嘆世情的冷酷,言辭之中充溢著悲憤不平。尤其是“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的比喻,“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的對照,使人想見她聲淚俱下的痛苦神情。
但是,女主人公沒有被不幸壓倒,沒有向命運屈服,她吞下生活的苦果,獨向深山而與草木為鄰了。詩的最后六句,著力描寫深谷幽居的凄涼景況。茅屋需補,翠袖稱薄,賣珠飾以度日,采柏子而為食,見得佳人生活的清貧困窘;首不加飾,發不插花,天寒日暮之際,倚修竹而臨風,表現她形容憔悴和內心的寂寞、哀怨。無論從物質從精神來說,佳人的境遇都是苦不堪言的。幸而尚有一個勤快的侍婢,出則變賣舊物,歸則補屋采食,與主人相依為命,否則,那將是何等孤苦難耐啊!
詩人在用“賦”的手法描寫佳人孤苦生活的同時,也借助“比興”贊美了她高潔自持的品格。固然,“牽蘿補茅屋”──那簡陋而清幽的環境,“摘花不插花”──那愛美而不為容的.情趣,已經展示出佳人純潔樸素的心靈;但“采柏動盈掬”和“日暮倚修竹”的描寫,卻更將佳人形象與“竹”“柏”這些崇高品質的象征聯系起來,從而暗示讀者:你看這位時乘命蹇的女子,不是很象那經寒不凋的翠柏和挺拔勁節的綠竹嗎?同樣,“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兩句也是象征女主人公的高潔情操的。出山水濁是在山水清的陪襯,核心在于一個“清”字。詩人是要用山中泉水之清比喻空谷佳人的品格之清,與“倚竹”“采柏”是出于同一機杼的。
命運是悲慘的,情操是高潔的,這是佳人形象的兩個側面。詩人刻畫人物的這兩個側面,在行文上采用了不同的人稱。敘述佳人命運,是第一人稱的傾訴,語氣率直酣暢;贊美佳人品格,是第三人稱的描狀,筆調含蓄蘊藉。率直酣暢,所以感人肺腑,觸發讀者的共鳴;含蓄蘊藉,所以耐人尋味,給讀者留下想象的余地。兩者互相配合,使得女主人公的形象既充滿悲劇色彩又富于崇高感。
關于這首詩的作意,清人黃生認為:“偶有此人,有此事,適切放臣之感,故作此詩。”詩作于乾元二年(759)秋季,那是安史之亂發生后的第五年。早些時候,詩人不得已辭掉華州司功參軍職務,為生計所驅使,挈婦將雛,翻過隴山,來到邊遠的秦州。杜甫對大唐朝廷,竭忠盡力,丹心耿耿,竟落到棄官漂泊的窘境。但他在關山難越、衣食無著的情況下,也始終不忘國家民族的命運。這樣的不平遭際,這樣的高風亮節,同這首詩的女主人公是很有些相象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白居易《琵琶行》)杜甫的《佳人》,應該看作是一篇客觀反映與主觀寄托相結合的佳作。
杜甫詩詞原文、鑒賞2
江南逢李龜年
唐代:杜甫
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賞析
詩是感傷世態炎涼的。李龜年是唐玄宗初年的著名歌手,常在貴族豪門歌唱。杜甫少年時才華卓著,常出入于岐王李隆范和中書監崔滌的門庭,得以欣賞李龜年的歌唱藝術。詩的開首二句是追憶昔日與李龜年的接觸,寄寓詩人對開元初年鼎盛的眷懷;
后兩句是對國事凋零,藝人顛沛流離的感慨。僅僅四句卻概括了整個開元時期(注:開元時期為713年—741年)的時代滄桑,人生巨變。語極平淡,內涵卻無限豐滿。
李龜年是開元時期“特承顧遇”的著名歌唱家。杜甫初逢李龜年,是在“開口詠鳳凰”的少年時期,正值所謂“開元全盛日”。當時王公貴族普遍愛好文藝,杜甫即因才華早著而受到岐王李隆范和中書監崔滌的延接,得以在他們的府邸欣賞李龜年的歌唱。而一位杰出的藝術家,既是特定時代的產物,也往往是特定時代的標志和象征。在杜甫心目中,李龜年正是和鼎盛的開元時代、也和他自己充滿浪漫情調的青少年時期的生活,緊緊聯結在一起的。幾十年之后,他們又在江南重逢。這時,遭受了八年動亂的唐王朝業已從繁榮昌盛的頂峰跌落下來,陷入重重矛盾之中;
杜甫輾轉漂泊到潭州,“疏布纏枯骨,奔走苦不暖”,晚境極為凄涼;
李龜年也流落江南,“每逢良辰勝景,為人歌數闋,座中聞之,莫不掩泣罷酒”(《明皇雜錄》)。這種會見,自然很容易觸發杜甫胸中原本就郁積著的無限滄桑之感。
“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詩人雖然是在追憶往昔與李龜年的接觸,流露的卻是對“開元全盛日”的深情懷念。這兩句下語似乎很輕,含蘊的感情卻深沉而凝重。“岐王宅里”、“崔九堂前”,仿佛信口道出,但在當事者心目中,這兩個文藝名流經常雅集之處,是鼎盛的開元時期豐富多彩的精神文化的集中的地方,它們的名字就足以勾起詩人對“全盛日”的美好回憶。當年詩人出入其間,接觸李龜年這樣的藝術明星,是“尋常”而不難“幾度”的,多年過后回想起來,簡直是不可企及的'夢境了。這里所蘊含的天上人間之隔的感慨,讀者是要結合下兩句才能品味出來的。兩句詩在迭唱和詠嘆中,流露了詩人對開元全盛日的無限眷戀,猶如要拉長回味的時間。
夢一樣的回憶,畢竟改變不了眼前的現實。“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風景秀麗的江南,在承平時代,原是詩人們所向往的作快意之游的所在。詩人真正置身其間,所面對的竟是滿眼凋零的“落花時節”和皤然白首的流落藝人。“落花時節”,如同是即景書事,又如同是別有寓托,寄興在有意無意之間。這四個字,暗喻了世運的衰頹、社會的動亂和詩人的衰病漂泊,但詩人絲毫沒有在刻意設喻,這種寫法顯得特別渾成無跡。加上兩句當中“正是”和“又”這兩個虛詞一轉一跌,更在字里行間寓藏著無限感慨。江南好風景,恰恰成了亂離時世和沉淪身世的有力反襯。一位老歌唱家與一位老詩人在飄流顛沛中重逢了,落花流水的風光,點綴著兩位形容憔悴的老人,成了時代滄桑的一幅典型畫圖。它無情地證實“開元全盛日”已經成為歷史陳跡,一場翻天覆地的大動亂,使杜甫和李龜年這些經歷過盛世的人,淪落到了不幸的地步。感慨是很深的,但詩人寫到“落花時節又逢君”,卻黯然而收,在無言中包孕著深沉的慨嘆,痛定思痛的悲哀。這樣“剛開頭卻又煞了尾”,連一句也不愿多說,顯得蘊藉之極。清代沈德潛評此詩:“含意未申,有案未斷。”詩人這種“未申”之意對于有著類似經歷的當事者李龜年,是不難領會的;
對于后世善于知人論世的讀者,也不難把握。像《長生殿·彈詞》中李龜年所唱的“當時天上清歌,今日沿街鼓板”,“唱不盡興亡夢幻,彈不盡悲傷感嘆,凄涼滿眼對江山”等等,盡管反復唱嘆,意思并不比杜詩更多,倒很像是劇作家從杜甫的詩中抽繹出來的一樣。
四句詩,從岐王宅里、崔九堂前的“聞”歌,到落花江南的重“逢”,“聞”、“逢”之間,聯結著四十年的時代滄桑、人生巨變。盡管詩中沒有一筆正面涉及時世身世,但透過詩人的追憶感喟,卻表現出了給唐代社會物質財富和文化繁榮帶來浩劫的那場大動亂的陰影,以及它給人們造成的巨大災難和心靈創傷。可以說“世運之治亂,華年之盛衰,彼此之凄涼流落,俱在其中”。正如同舊戲舞臺上不用布景,觀眾通過演員的歌唱表演,可以想象出極廣闊的空間背景和事件過程;
又像小說里往往通過一個人的命運,反映一個時代一樣。這首詩的成功創作表明:在具有高度藝術概括力和豐富生活體驗的大詩人那里,絕句這樣短小的體裁可以具有很大的容量,而在表現如此豐富的內容時,又能達到舉重若輕、渾然無跡的藝術境界。
杜甫詩詞原文、鑒賞3
登岳陽樓
唐代:杜甫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鑒賞
此詩是杜甫詩中的五律名篇,前人稱為盛唐五律第一。從總體上看,江山的壯闊,在詩中互為表里。雖然悲傷,卻不消沉;
雖然沉郁,卻不壓抑。反映了其關心民生疾苦的風格。
首聯虛實交錯,今昔對照,從而擴大了時空領域。寫早聞洞庭盛名,然而到暮年才實現目睹名湖的愿望,表面看有初登岳陽樓之喜悅,其實意在抒發早年抱負至今未能實現之情。用“昔聞”為“今上”蓄勢,歸根結底是為描寫洞庭湖醞釀氣氛。
頷聯是洞庭的浩瀚無邊。洞庭湖坼吳楚、浮日夜,波浪掀天,浩茫無際,真不知此老胸中吞幾云夢!這是寫洞庭湖的佳句,被王士禛贊為“雄跨今古”。寫景如此壯闊,令人玩索不盡。
頸聯寫政治生活坎坷,漂泊天涯,懷才不遇的`心情。“親朋無一字”,得不到精神和物質方面的任何援助;
“老病有孤舟”,從大歷三年正月自夔州攜帶妻兒、乘舟出峽以來,既“老”且“病”,飄流湖湘,以舟為家,前途茫茫,何處安身,面對洞庭湖的汪洋浩淼,更加重了身世的孤危感。自敘如此落寞,于詩境極悶極狹的突變與對照中寓無限情意。
尾聯寫眼望國家動蕩不安,自己報國無門的哀傷。上下句之間留有空白,引人聯想。開端“昔聞洞庭水”的“昔”,當然可以涵蓋詩人在長安一帶活動的十多年時間。而這,在空間上正可與“關山北”拍合。“憑軒”與“今上”首尾呼應。
首聯敘事,頷聯描寫,頸聯抒情,尾聯總結。通篇是“登岳陽樓”詩,卻不局限于寫“岳陽樓”與“洞庭水”。詩人屏棄眼前景物的精微刻畫,從大處著筆,吐納天地,心系國家安危,悲壯蒼涼,催人淚下。時間上撫今追昔,空間上包吳楚、越關山。其身世之悲,國家之憂,浩浩茫茫,與洞庭水勢融合無間,形成沉雄悲壯、博大深遠的意境。
這首詩意境開闊宏偉,風格雄渾淵深,是杜甫詩中的五律名篇,前人稱之為盛唐五律第一。從總體上看,江山的壯闊,與詩人胸襟的博大,在詩中互為表里。雖然悲傷,卻不消沉;
雖然沉郁,卻不壓抑。宋代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引蔡絳《西清詩話》說:“洞庭天下壯觀,自昔騷人墨客,題之者眾矣,……然未若孟浩然‘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則洞庭空曠無際,氣象雄張,如在目前。至讀杜子美詩,則又不然。‘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不知少陵胸中吞幾云夢也。”
全詩純用賦法,從頭到尾都是敘述的筆調。以往一些學者認為詩用賦法,沒有形象,沒有詩味。事實上,賦法是詩歌形象化的重要手法,其特點是不注重詩的語言和局部事物的形象化,而著力創造詩的總體意境。《登岳陽樓》正是運用賦法創造藝術形象的典范。它所達到的藝術境界,已經使人不覺得有藝術方法的存在,甚至不覺得有語言的存在,只覺得詩人的思想感情撞擊著心扉。
全詩以自敘和抒情為主,真摯感人;
寫景只是三,四兩句,既是實寫,又想象,一“坼”一“浮”,把洞庭湖的氣象描繪得壯闊而又生動。
杜甫詩詞原文、鑒賞4
石壕吏
唐杜甫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墻走,老婦出門看。
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
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
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
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
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
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
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原文譯文:
日暮時投宿石壕村,夜里有差役到村子里抓人。老翁越墻逃走,老婦出門查看。官吏大聲呼喝得多么憤怒,婦人大聲啼哭得多么悲苦。我聽到老婦上前說:我的三個兒子戍邊在鄴城。其中一個兒子捎信回來,說另外兩個兒子剛剛戰死。的人茍且偷生,死去的人就永遠不會回來了!里再也沒有別的了,只有正在吃奶的小孫子。因為有孫子在,他還沒有離去,但進進出出都沒有一件完整的衣服。雖然老婦我年老力衰,但請允許我跟從你連夜趕回營去。立刻就去投向河陽的戰役,還來得及為部隊準備早餐。夜深了,說話的逐漸消失,隱隱約約聽到低微斷續的哭泣聲。天亮后我繼續趕路,只能與返回家中的那個老翁告別。
作品簡介:
這是杜甫著名的新題樂府組詩三吏之一。唐肅宗乾元二年(759)春,已經四十八歲的杜甫,由左拾遺貶為華州司功參軍。他離開洛陽,歷經新安、潼關、石壕,夜宿曉行,風塵仆仆,趕往華州任所,所經之處,哀鴻遍野,民不聊生,這引起詩人感情上的強烈震動。
當時唐王朝集中郭子儀等九節度使步騎二十功贖罪萬,號稱六十萬,將安慶緒圍在鄴城。由于戰爭吃緊,唐王朝為補充兵力,到處征兵。這時,杜甫正由新安縣繼續西行,投宿石壕村,遇到吏卒捉人,于是實錄所見所聞,寫成這篇不朽的詩作。詩中刻畫了官吏的橫暴,反映了安史之亂給人民帶來的深重災難和自己的。
作品賞析:
《石壕吏》是一首杰出的現實主義的敘事詩。它以耳聞為線索,按的順序,由暮夜夜久天明,一步步深入,從投宿敘起,以告別結束,從差吏夜間捉人,到老婦隨往;從老翁逾墻逃走,到事后潛歸;從詩人日暮投宿,到天明登程告別,整個有開始、發展、高潮、結局,情節完整,并頗為。詩的首尾是敘事,中間用對話,活動著的有五六個之多,詩人巧妙地借老婦的口,訴說了她一家的悲慘遭遇。詩人的敘述、老婦的說白,處處呼應,環環緊扣,層次十分清楚。
詩人虛實交映,藏問于答,不寫差吏的追問,而只寫老婦的哭訴,從哭訴中寫出潛臺詞、畫外音,將差吏的形象融入老婦的前致詞中,有一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境界。詩人寫老婦的哭訴,語言樸實無華,一個典故也不用,很切合老婦的口吻,且隨著內容的多次轉韻,形成憂憤深廣、波瀾老成,一唱三嘆,高低抑揚的韻致,使沉郁頓挫達到極致。
全詩述情陳事,除吏呼一何怒二句微微透露了他的愛憎之外,都是對客觀事物的描述。在這里,詩人通過新穎而巧妙的藝術構思,將豐富的內容和自己的感情融化在具體的形象里,澆注于客觀的敘述中,讓事物本身直接感染讀者,讓故事本身去顯露詩人的愛憎。這種以實寫虛,以虛補實,虛實相映的藝術手法,使全詩顯得簡潔洗練,而又蘊涵豐富。
前四句可看作第一段。首句暮投石壕村,單刀直入,直敘其事。暮字、投字、村字都需玩味,讀者不能輕易放過。在封建社會里,由于社會秩序混亂和荒涼等原因,旅客們都未晚先投宿,更何況在兵禍連接的時代。而杜甫,卻于暮色蒼茫之時才匆匆忙忙地投奔到一個小村莊里借宿,這種異乎尋常的情景就富于暗示性。他或者是壓根兒不敢走大路;或者是附近的城鎮已蕩然一空,無處歇腳。總之,寥寥五字,不僅點明了投宿的時間和地點,而且和盤托出了兵荒馬亂、雞犬不寧、一切脫出常軌的景象,為悲劇的演出提供了典型。浦起龍指出這首詩起有猛虎攫人之勢,這不僅是就有吏夜捉人說的,而且是就頭一句的環境烘托說的。有吏夜捉人一句,是全篇的提綱,以下情節,都從這里生發出來。不說征兵、點兵、招兵而說捉人,已于如實描繪之中寓揭露、批判之意。再加上一個夜字,含意更豐富。第一、表明官府捉人之事時常發生,人民白天躲藏或者反抗,無法捉到;第二、表明縣吏捉人的手段狠毒,于人民已經入睡的黑夜,來個突然襲擊。同時,詩人是暮投石壕村的,從暮到夜,已過了幾個小時,這時當然已經睡下了;所以下面的發展,他沒有參與其間,而是隔門聽出來的。老翁逾墻走,老婦出門看兩句,表現了人民長期以來深受抓丁之苦,晝夜不安;即使到了深夜,仍然寢不安席,一聽到門外有了響動,就知道縣吏又來捉人,老翁立刻逾墻逃走,由老婦開門周旋。
從吏呼一何怒至猶得備晨炊這十六句,可看作第二段。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兩句,極其概括、極其形象地寫出了吏與婦的尖銳矛盾。一呼、一啼,一怒、一苦,形成了強烈的對照;兩個狀語一何,加重了感情色彩,有力地渲染出縣吏如狼似虎,叫囂隳突的橫蠻氣勢,并為老婦以下的訴說制造出悲憤的氣氛。矛盾的.兩方面,具有主與從、因與果的關系。婦啼一何苦,是吏呼一何怒逼出來的。下面,詩人不再寫吏呼,全力寫婦啼,而吏呼自見。聽婦前致詞承上啟下。那聽是詩人在聽,那致詞是老婦苦啼著回答縣吏的怒呼。寫致詞內容的十三句詩,多次換韻,明顯地表現出多次轉折,暗示了縣吏的多次怒呼、逼問。讀這十三句詩的時候,千萬別以為這是老婦一口氣說下去的,而縣吏則在那里洗耳恭聽。實際上,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不僅發生在事件的開頭,而且持續到事件的結尾。從三男鄴城戍到死者長已矣,是第一次轉折。可以想見,這是針對縣吏的第一次逼問訴苦的。在這以前,詩人已用有吏夜捉人一句寫出了縣吏的猛虎攫人之勢。等到老婦出門看,便撲了進來,賊眼四處搜索,卻找不到一個男人,撲了個空。于是怒吼道:你家的男人都到哪兒去了?快交出來!老婦泣訴說:三個兒子都當兵守鄴城去了。一個兒子剛剛捎來,信中說,另外兩個兒子已經犧牲了!泣訴的時候,也許縣吏不相信,還拿出信來交縣吏看。總之,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處境是夠使人同情的,她很以此博得縣吏的同情,高抬貴手。不料縣吏又大發雷霆:難道你家里再沒有別人了?快交出來!她只得針對這一點訴苦: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這兩句,也許不是一口氣說下去的,因為更無人與下面的回答發生了明顯的矛盾。合理的解釋是:老婦先說了一句:家里再沒人了!而在這當兒,被兒媳婦抱在懷里躲到什么地方的小孫子,受了怒吼聲的驚嚇,哭了起來,掩口也不頂用。于是縣吏抓到了把柄,威逼道:你竟敢撒謊!不是有個哭嗎?老婦不得已,這才說:只有個孫子啊!還吃奶呢,小得很!吃誰的奶?總有個母親吧!還不把她交出來!老婦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她只得硬著頭皮解釋:孫兒是有個母親,她的在鄴城戰死了,因為要奶孩子,沒有改嫁。可憐她衣服破破爛爛,怎么見人呀!還是行行好吧!但縣吏仍不肯罷手。老婦生怕守寡的兒媳被抓,餓死孫子,只好挺身而出: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老婦的致詞,到此結束,表明縣吏勉強同意,不再怒吼了。
最后一段雖然只有四句,卻照應開頭,涉及所有人物,寫出了事件的結局和作者的感受。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表明老婦已被抓走,走時低聲哭泣,越走越遠,便聽不到哭聲了。夜久二字,反映了老婦一再哭訴、縣吏百般威逼的漫長過程。如聞二字,一方面表現了兒媳婦因丈夫戰死、婆婆被捉而泣不成聲,另一方面也顯示出詩人以關切的心情傾耳細聽,通夜未能入睡。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兩句,收盡全篇,于敘事中含無限深情。前一天傍晚投宿之時,老翁、老婦雙雙迎接詩人,而時隔一夜,老婦被捉走,兒媳婦泣不成聲,只能與逃走歸來的老翁作別了。老翁的心情怎樣,詩人作何感想,這些都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
杜甫詩詞原文、鑒賞5
八陣圖
唐代:杜甫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
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
賞析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兩句贊頌諸葛亮的豐功偉績。第一句是從總的方面寫,說諸葛亮在確立魏蜀吳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局勢的過程中,功績最為卓絕。三國并存局面的形成,固然有許多因素,而諸葛亮輔助劉備從無到有地創建蜀國基業,應該說就是重要原因之一。杜甫這一高度概括的贊語,客觀地反映了三國時代的歷史真實。第二句是從具體的方面來寫,說諸葛亮創制八陣圖使他聲名更加卓著。對這一點古人曾屢加稱頌,如成都武侯祠中的碑刻就寫道:“一統經綸志未酬,布陣有圖誠妙略。”“江上陣圖猶布列,蜀中相業有輝光。”而杜甫的這句詩則是更集中、更凝煉地贊頌了諸葛亮的軍事業績。
頭兩句詩在寫法上用的是對仗句,“三分國”對“八陣圖”,以全局性的業績對軍事上的貢獻,顯得精巧工整,自然妥帖。在結構上,前句劈頭提起,開門見山;
后句點出詩題,進一步贊頌功績,同時又為下面憑吊遺跡作了鋪墊。
“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這兩句就“八陣圖”的遺址抒發感慨。“八陣圖”遺址在夔州西南永安宮前平沙上。據《荊州圖副》和劉禹錫《嘉話錄》記載,這里的八陣圖聚細石成堆,高五尺,六十圍,縱橫棋布,排列為六十四堆,始終保持原來的樣子不變,即使被夏天大水沖擊淹沒,等到冬季水落平川,萬物都失故態,唯獨八陣圖的石堆卻依然如舊,六百年來巋然不動。前一句極精煉地寫出了遺跡這一富有神奇色彩的特征。“石不轉”,化用了《詩經·國風·邶風·柏舟》中的詩句“我心匪石,不可轉也”。在作者看來,這種神奇色彩和諸葛亮的精神心志有內在的'聯系:他對蜀漢政權和統一大業忠貞不二,矢志不移,如磐石之不可動搖。同時,這散而復聚、長年不變的八陣圖石堆的存在,似乎又是諸葛亮對自己赍志以歿表示惋惜、遺憾的象征,所以杜甫緊接著寫的最后一句是“遺恨失吞吳”,說劉備吞吳失計,破壞了諸葛亮聯吳抗曹的根本策略,以致統一大業中途夭折,而成了千古遺恨。
當然,這首詩與其說是在寫諸葛亮的“遺恨”,無寧說是杜甫在為諸葛亮惋惜,并在這種惋惜之中滲透了杜甫“傷己垂暮無成”(黃生語)的抑郁情懷。
這首懷古絕句,具有融議論入詩的特點。但這種議論并不空洞抽象,而是語言生動形象,抒情色彩濃郁。詩人把懷古和述懷融為一體,渾然不分,給人一種此恨綿綿、余意不盡的感覺。
杜甫詩詞原文、鑒賞6
別房太尉墓 杜甫
他鄉復行役,
駐馬別孤墳。
近淚無干土,
低空有斷云。
對棋陪謝傅,
把劍覓徐君。
唯見林花落,
鶯啼送客聞。
杜甫詩鑒賞
房太尉即房琯,玄宗幸蜀時拜相,為人比較正直。
至德二年(757), 被肅宗所貶。杜甫曾上疏力諫,結果得罪肅宗,幾遭刑戮。房琯罷相后,于寶應二年(763)拜特進、刑部尚書。途中遇疾,卒于閬州。死后贈太尉。
(見《舊唐書·房琯傳》)二年后杜甫經過閬州,在房基前賦此詩。
他鄉復行役,駐馬別孤墳。 寫詩人在他鄉復值行役之中,公事在身,行色匆匆。盡管如此,還是駐馬暫留,來到孤墳前,向亡友致哀。先前堂堂宰相之墓,如今已是煢煢孤墳,房的晚歲坎坷、身后凄涼可想而知。
近淚無干土,低空有斷云。 無干土的原因是近淚。詩人在墳前灑下許多傷悼之淚,以致于身旁周圍的土都濕潤了。詩人哭墓之哀,使天上的云也不忍離去。天低云斷,空氣里都帶著愁慘凝滯之感,使人倍覺寂寥哀傷。
對棋陪謝傅,把劍覓徐君。 謝傅指謝安。
《晉書·謝安傳》說:謝玄等破苻堅,有檄書至安方對客圍棋,了無喜色。詩人以謝安的鎮定自若、儒雅風流來比喻房琯,可見他對房琯的推崇倍至。下句則用了另一典故。《說苑》載:吳季札聘晉過徐,心知徐君愛其寶劍,及還,徐君已歿,解劍系其冢樹而去。詩人以延陵季子自比,表達對亡友的深情厚誼,雖死不忘。這又照應前兩聯,指出痛悼的原因。詩篇布局嚴謹,前后關連十分緊密。
唯見林花落,鶯啼送客聞。 唯字統領以下兩句,意思是,只看見林花紛紛落下,和鶯啼送客之聲。這兩句收尾,顯得余韻悠揚不斷。詩人著意刻畫出一個幽靜肅穆之極的氛圍,引人聯想:林花飄落似珠淚紛紛,啼鶯送客,亦如同哀樂陣陣。此時此地,只見此景,僅聞此聲,格外襯托出墳的孤寂與孤零零的吊客的悲哀。
此詩寫得既雍容典雅,又一往情深,十分切合題旨。
詩人表達的感情十分深沉而含蓄,房琯的.問題,涉及肅字,已經為此吃了苦頭的杜甫,自有難言之苦。
但詩中那陰郁的氛圍,那深沉的哀痛,還是使人感到:
詩歌不僅僅是悼念亡友而已,更多的是詩人內心對國事的殷憂和嘆息。
杜甫詩詞原文、鑒賞7
月夜 杜甫
今夜鄜州月,
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
未解憶長安!
香霧云鬟濕,
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
雙照淚痕干?
杜甫詩鑒賞
這首詩是杜甫在唐肅宗至德元年(756)八月自鄜州,奔赴靈武(唐肅宗的臨時行宮,今寧夏靈武),途中被安祿山叛軍所俘,陷于長安時所作。題為《月夜》,是懷念親人的詩。
首聯,詩人懸想妻子見月憶己,這正是詩人自己見月憶妻的移入。不說自己想,而說對方在想;不說自己見月思親,卻說對方見月憶人。這種化實為虛、虛實結合的藝術表現不但表現了詩人臻入化境的藝術技巧,而且渲染了詩人懷念親人的真摯感情,表現了詩人對妻子的真摯而深厚的愛。次聯流水對句轉到小兒女作陪襯,以加強上聯的情思。
未解憶長安有兩層意思,一是說小兒女不知道想念在長安的父親;另一層是說小兒女不理解媽媽看月的心事。后一層意思更深厚些,因為小兒女不理解媽媽的心事,當然就更不懂得去想念父親了。這不僅寫出詩人對兒女的想念,同時通過對天真的兒女的想象,也加強了詩人懷念的深度。這兩句將只獨看
突現出來,而長安二字點出自己的所在地;鄜州二字點出所懷念的'對象所在地。遙憐、未解陪襯出獨字來。
三聯描繪想象中的妻子的望月之久,憶夫之深,以至夜深不寐,鬢濕臂寒。是獨看的正面文字。
末聯寫自己的愿望,也就是妻子的愿望。說何時,實際是茫茫然不可知,但卻又想得那么細致和急切,連重逢時望月流淚都寫進去。說重逢時流淚,正映襯現在望月時流淚,說重逢時的淚可以被月照干,正反襯望月思人的淚是照不干的呵!照字應月字,雙字應獨字,雙照與獨看,對舉成文,由虛入實,回憶過去的歡樂,感傷現在的孤獨,將團聚寄托于將來。語意玲瓏,章法緊密,感情深摯,表現出回環不已、一往情深的夫婦之情。
全詩兩句寫對方,兩句兼言彼此,而中心寫妻子,層層轉折,層層深入,詞意婉切,情悲筆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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